像个被遗忘的人。

静静等在门外。

仿佛完成了一份沉重的任务。

阿烜看着地上的烟头逐渐变密，一盒烟快要抽完，天空泛着橘光。

最后一支烟落地。

他几乎全身都被烟雾包裹着。

稀稀落落的响声从门内传出。

他抬头去看。

清枕略显憔悴的面容上，是溢满了的悲伤，她脚下险些没有站稳。

一脚跌下石阶。

霎时，一只手从身后穿过，抓住她的胳膊。

一只剩下骨头。

无力垂下的手。

是冰冷的。

没有人该有的体温。

“还好吗？”傅谏殊大掌包裹着她的腰身，两只手一起将清枕的身体揽到自己怀里。

“没事。”清枕无力的推了两把。

阿烜急行几步，伸出一只手，“我来吧。”

傅谏殊警惕的望着他，不语，紧抿着唇，仿佛正在酝酿怒意。

“先生让我看着，不许沈清枕和傅先生你有任何的肢体接触。”阿烜无视了傅谏殊厉色的眸，转而补充道。

“噢？”傅谏殊勾起眉，疑问一声，“若是我偏要有呢？”

他在挑衅。

“我自己能走。”清枕不想引战，猛力甩开傅谏殊，下了台阶。

眸子往他身后望去。

并未见星辰跟着出来。

纯色白净的医院走廊尽头。

傅老先生病情已经垂危。

耷拉着眼皮，眼前朦胧着是星辰紧张的面庞。

他用尽全身力气抬手，盖上星辰的脸，低声道：“小星辰长大了。”

感叹间，一只手已经禁不住，又落了下来。

被星辰赶忙抓在手里。

她哭着摇头，泪水沾湿了每一寸毛孔。

“爷爷没事的，我们治病，会没事的。”

花白的头发蹭着白色的绵软枕头，发出蹭蹭的两声。

傅老先生眨巴下眼皮，笑道：“别哭，傅家星辰是不会流眼泪的，她只能流血。”

就是这句话。

足足禁锢了星辰一辈子。

被心爱的人当众拒婚她没哭过，被傅谏殊甩了一巴掌她没哭过。

可陪伴自己一辈子的亲人。

她忍不住了。

泪水如决堤而下的河水，打湿了握在手里那块苍老肌肤。

“是爷爷对不住你，没办法让谏殊心甘情愿的娶你。”

“不是”星辰猛地摇头，泪水模糊了傅老先生垂垂老去的脸，她呜咽着嗓音：“不是的，是我自己没用。”

“清枕刚才说了，她现在很幸福，更不会和你抢谏殊的。”

星辰有些怔住。

她知道，清枕也是为了让他能走的安心些。

就算是没什么感情，她也一样保持了自己那份初心。

悔意在心尖上种下一颗种子。

它就会发芽。

再长成参天大树。

如果当初不是自己的嫉妒，清枕或许就能和陆丞歌在一起。

“对不起”

想着。

星辰沮丧的额头放在那只手上。

泪顺着指缝滑下。

“傻孩子。”傅老先生苦涩一笑，“对不起什么，你是傅家的骄傲，没什么对不起的。”

在一个凄凉孤寂的日子里。

傅老先生的葬礼如期举行。

早在生前，他就为自己安排好了一切。

他一生活的通透，这份透彻一直延续到死亡。

葬礼是西式的。

天空下起朦朦胧胧的小雨，像一张无形又巨大的网，盖在每一个人身上。

死寂的空荡。

每个人打着一把伞。

伞顶是黑的，伞柄也是渡了黑色的漆。

教堂里。

上空飘荡着一阵压抑沉闷的琴声。

如同是这里自然而然的产物。

上百人分坐在一排排椅子上，他们垂低了头颅，微闭了双眼，在虔诚的祈祷着。

直到黑漆的白布的棺材被拉进教堂。

众人纷纷抬眼。

无人例外。

都是悲伤。

星辰从开始一滴眼泪也不曾掉过。

傅家的孩子都有一个共同的的特点，绝不在外人面前，显示自己有多么可悲可怜。

这是一场没有眼泪的葬礼。

清枕麻木的坐在属于自己的直系亲属坐上。

她像一座雕塑。

面色毫无变化。

“想不到，我们会在这样的场合再见。”四月坐在清枕身后的位置。

她站起身。

佯装在祷告的模样，却低声从上空发出声音。

细细麻麻的。

不仔细听。

根本听不出什么。

清枕却依旧像没听见似的，木然看着那座散发出死气的黑身棺椁被移动到它的位置。

“结束后，我们聊聊吧。”四月说完，重新坐下。

清枕瞳底像一潭死水，对四月的话充耳不闻。

耳侧是失去了知觉的嗡嗡声。

眼底是一片黑。

这是她最后一个亲人。

拥有血缘关系的。

眼眶是干涩的，根本流不出泪来，明明心中悲伤的要死，可任凭她怎么难过，却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蓦地。

眼前的画面扭曲成一个漩涡。

霎时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