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想要的得不到

几线光从手术室合拢的门中间，如同倒放般，消亡在死寂的长廊上。

恍若刚才那刺痛耳膜的尖叫。

只是一瞬间的幻想。

犹如一根细细的银针，穿过破裂的大脑皮层，染过血迹的白线牵扯着皮肉。

缝合着回忆里的不美好。

却未曾想到。

惨痛的修补过程，其实要比那些回忆不美好的太多了。

就像结局。

往往要比预想的，糟糕一百倍。

而结局。

又无法被缝合。

那根银针断裂在大脑皮层里。

每转动一下眼珠子。

伤口的地方就突突的灼痛。

长廊下单薄的身影站的不是很稳。

轻飘飘的。

陆丞歌瞳孔下的散聚是鲜红的。

手术中……

这三个字他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却是第一次，有着强烈不详的预感在蔓延。

木兰舟接到护士电话的时候正在开车。

他调转过车头开往医院。

一路上望着飞驰而过的街景。

霓虹灯在朦胧的视野里形成光流。

红的黄的。

那些五彩斑斓的亮景，在下一个夜晚仍会一如既往的闪烁。

可他心里很清楚。

无论它们多耀眼，多么的与众不同。

终将被时间抹杀干净。

木兰舟突然觉得心口憋的发涨。

车窗外混杂交裹的光束一瞬间交汇成黑色。

象征着死亡的，黑色。

他猛的眨眼。

一切恢复如初。

……

……

步入初秋的深夜是令人舒适的。

撇去了夏日燥热的空气。

粘腻沉闷的压在鼻尖。

清枕有时会想，死在这样一个季节，或许是她生命里唯一的幸运。

第一天重新住回医院那天。

她把带来的所有书压在床头柜上。

厚厚的一沓。

那些日子陆丞歌时常来看她，总是忍不住问起那层厚厚的，崭新的书籍。

像从未被翻动过那样。

清枕笑的眉眼很是好看，她抬起指尖，告诉他，“我出院的时候，可都是要带走的。”

陆丞歌那时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清枕便用极惆怅忧伤的语气补充道：“从十八岁离开洛城，我就居无定所，到现在我二十八岁了，能带走的好像也就它们了。”

陆丞歌皱了皱眉。

却没有开口说什么，指尖却忍不住在手心颤抖。

他清楚，清枕想说的是离开陆家之后的十年。

可她认为他不知道。

于是改了口。

陆丞歌抑制住想告诉清枕他没有忘记她的真相。

可他又怕事情会因此变得不一样。

有了孩子……

他始终相信，孩子能是一剂药。

能抹平这么多年之间，所有的伤口与恨。

可当事实与真相相继出现在面前。

陆丞歌真正明白。

孩子。

不过是他治愈自己伤疤的药，却是剜下清枕的生命为代价。

新生婴儿的啼哭震碎了被小心翼翼包裹着的时间轴。

陆丞歌看着清枕的脸被白布盖起。

她永远的留在了那年，洛城的初秋。

无论多少声嘶力竭的质问在此刻仿佛成了最苍白柔软的话语。

李嫦乐赶到医院的时候天空正回响着几声鸟儿的底鸣。

停在耳朵里。

如同哀嚎般凄惨。

她曾经不相信什么一夜白头的鬼话。

可当见到陆丞歌的那刻。

她不得不相信。

陆丞歌坐在手术室外。

他的身体没有起伏。

李嫦乐走近，才发现他鬓角白了些发。

周身的光暗的不像话。

挫败的像一架空壳子。

李嫦乐缓缓蹲下身子，手臂微颤着握上陆丞歌耷拉在膝盖的手掌。

凉的她瞬间感觉寒毛都炸开。

如果不是陆丞歌眼睛还睁着。

她会以为，他死了。

曾经光芒万丈的那双深眸里。

现在看不到一点光。

“小丞，你别这样。”

这是在他们决裂后，李嫦乐第一次这样称呼陆丞歌。

一个人的死，原来真的能抚平所有的恨。

一块白色的布。

带走了所有。

木兰舟从医生那回来。

面上是一片死寂。

清晨空荡的长廊只有他们三个人。

沉闷的撞地声。

接过那片冰凉无声的空气。

“你这是干什么？”李嫦乐惊愕的将目光移到跪在地上的木兰舟。

木兰舟垂着脑袋。

脖子弯的好像再也直不起来。

他的声线颤抖悠长，“是我，是我瞒着少爷沈小姐的状况，医生跟我说过以她的身体生下孩子一定不能活。”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嫦乐的嘴唇开始泛白。

木兰舟眸色复杂，愧疚与倔强交织在一起，“因为沈小姐跟我说，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自愿，去死。

真相永远比自己想的要滑稽。

想要取出断在大脑皮层里的针尖，就需要抽出缝合进去的白线。

粘带着皮肉组织的碎屑。

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