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是浓稠的黑色，宛如油画上的黑色颜料。

清枕的眼里透出一抹无助的亮光，她伸出手在黑暗里胡乱的挥舞着。

手触到前方的靠背上。

她缩回来。

又碰到凉到骨子的玻璃窗上。

迷蒙的白色水汽划着车窗，印着一道清晰的痕迹。

路灯下的橙色灯点折射在水汽上。

宛如一张染了色泽的网，罩住了清枕唯一的出路。

她喘着气摸索到车门的位置，拉开，却丝毫没有半点打开的迹象。

又重复几次。

都是徒劳。

天空黑了透。

鼻腔里逐渐灌进浑浊的气体。

车里的空气很难闻。

像是腐烂的臭味。

充盈在鼻尖，甚至蔓延到了脑子里。

清枕冷静下来，倒了下去，她空洞的眸了看不到任何色彩。

干涩的眨了两下。

她被关在外面了。

几点了。

都睡了吗？

原来一直让她依靠的那个人还是会在这种时候抛下她。

清枕孤零零的在黑暗了抱着膝盖。

脑袋埋进手臂里。

周围的空气逐渐变冷，她的身子也越来越抖。

瞳孔失去焦距般的从车窗清晰的条痕里看着大雪落下。

黑夜被变成了雪花的附属品。

雪停了。

天也亮了。

清枕像是一朵枯萎了的花，在夜里蔫了花苞，天亮十分。

被园丁唾弃一声。

剪掉花茎。

陆丞歌拿着车钥匙来开门的时候，清枕稀松着眼皮，她冷极了。

原本以为他来了。

能稍微暖一些。

却没想到更冷了。

在出去之前，她看到陆丞歌脸上的错愕，慌张。

她想，他会不会忘了呢，会不会不知道呢。

可是她清楚。

这些都不重要了。

清枕手指紧揪着书包带子，她所有的气都压在上面。

侧过陆丞歌的身子。

她却往车尾的方向走去。

刚踩进雪里。

精气瞬间被吸走似的。

再难拔起一步。

陆丞歌上前揪着她的衣角，很凉。

“回家。”

他就说了两个字。

却是颤的。

自己气过了头。

搞成现在无法收场的局面。

清枕没有动作，任凭他扯着她往前走。

她的牙关咬的在颤。

咸涩的泪水顺着唇齿溢到口腔里，粘腻的让她忍不住想要干呕。

“对不起。”

清枕疲惫的低下头，打开陆丞歌的手，勉强自己站稳。

“对不起什么？”她问。

陆丞歌的眼里是空白的。

对不起什么

他自己好像也不太明白。

他本意是想让她吃点苦头，让她清楚谁才依靠。

可后来不知怎么的。

陪姑母她们喝了些东西，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醒来天已经大亮。

“你很冷。”陆丞歌笃定道，不用判断，他靠近清枕把她揽进怀里。

冷风彻底吹走了清枕仅存的痴恋。

她终于明白。

陆丞歌有多极端。

清枕是孤儿，除了陆家她无处可去。

也没有后路。

所以陆丞歌不允许她对别人笑，对别人好，甚至连她有朋友都不允许。

为了这个。

他宁愿让她受些苦，也不管这些她能不能承受。

只为了她的生命里没有别人。

这份爱不是清枕能承受的。

更不是她能还的。

她把头埋在陆丞歌的怀里，嗓音沙哑，“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这是谁的愿望。

是他大哥的。

还是周遭所有人的。

陆丞歌的眸子立瞬有些恍惚，他扶着清枕的肩去看她的脸。

却被偏了过去。

“我不是故意的你打我好吗？”

他说着拉起清枕的手朝自己胸膛挥去。

可拳头娇柔，又失了力。

却俨然像是鸡蛋在撞石头。

“放开”

“对不起对不起”陆丞歌的嗓子哽着，瞳里水雾起了一片。

清枕小脸僵硬的扯起一抹笑，她觉得他的话很荒谬，“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她十六岁。

还不懂什么深刻的爱意。

陆丞歌与她而言，就已经是割舍不开的那一部分了。

现在她的一半灵魂给了自己一击。

酸涩肿胀感在眼睛下面，怎么也浮不上来。

“你只要乖乖的，眼里只有我”陆丞歌的语调很快，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剩余的话被堵在喉呛里。

忧伤的神色低垂了下去。

清枕双手扶着他的两臂，踮起脚，一个吻落在他的薄唇上。

她这是第一次主动亲他。

长睫落了下去，在眼下映出一片阴影。

半响。

清枕扯了个苍白的笑，她问：“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