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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2 / 2)


  徐氏也在高贵妃处几次听着这个乾元帝新宠名字,如今见着真人,倒也客气,忙道:“谢才人这样多礼,我怎么敢当。”又笑道,“我在贵妃娘娘处几次听着娘娘提起才人,说才人又是美丽又是温婉和顺,今日见着才人,倒真有些见面不如闻名了。”

  玉娘微微笑道:“那是贵妃娘娘谬赞,妾素来愚笨,人说的话,妾总要想想才明白,又不敢开口,所以看着也就安静些。”徐氏听了笑道:“才人太谦了,安静这个词,多少人一辈子都不明白呢。”玉娘笑着应承,徐氏这才走了出去。玉娘看着徐氏出了椒房殿,略站了站,也就回偏殿去了。

  跟着玉娘出去的秀云一面服侍玉娘脱下外头的大氅,一面道:“才人不去殿下那里分辩几句吗?”

  徐氏在椒房殿说皇后的死对头高贵妃私下夸住在椒房殿里的谢才人,皇后知道了如何能喜欢?自然要把玉娘看做首鼠两端之人。玉娘这里自谦着愚笨是其次,那句“安静”才是说给椒房殿中李皇后的人听的。安静就是不肯惹事,别的人说的话不明白,也是不肯惹事,所以才有徐氏那话。短短几句话,竟是刀光剑影一般地交过了手。

  玉娘就道:“椒房殿里说的话,殿下如何不知道?”若是连椒房殿也镇不住,李媛这个后位也趁早别坐了。

  又说,徐氏离了椒房殿一路往昭阳殿去,路上遇着的宫娥太监们知道她是高贵妃的嫂子,对她倒也客气,更有肯奉承的口口声声叫着高夫人,倒是叫徐氏心生欢喜。

  到得昭阳殿徐氏先见过高贵妃,因笑道:“臣妇这回来是告诉娘娘一个信儿,好叫娘娘也喜欢喜欢,欢郎媳妇儿有了身孕,已有两个月了。”高凌云生下时,高贵妃还没进宫,也帮着带过几年,姑侄感情倒好,所以听着这消息果然欢喜,因笑道:“若是生个儿子,我们家就有后了。”又叫:“将那支点翠如意拿来,给高夫人带回去。”陈女官忙去高贵妃库房里取了如意来,先给高贵妃瞧过了,这才奉给了徐氏,徐氏就笑道:“欢郎他们成亲时娘娘才添的妆,这回又要偏娘娘好东西了。”笑吟吟地收了。

  姑嫂两个又说了回话,徐氏趁机就将李敦武查高鸿的事同高贵妃说了。高贵妃听着,脸上的笑就淡了些,只道:“也不知我哪里得罪她了,就这样咬着我不放。亏得哥哥警醒,你回去同大哥哥二哥哥说,做完手上这几支就停一停,首尾都收拾干净了,别叫人抓着把柄,不然不独你倒霉,便是我也讨不了好去。”

  原来高鸿之所以瞧不上空饷,都是在做盐引的缘故。其弟高鹏在吏部当侍郎前,曾在户部当差,去年才调任的吏部。户部掌户籍财经,吏部又是专职选官,一来二去的就同盐政搭上了线,这两年倒卖盐引赚了十好几万两银子,哪里还把空饷看在眼中。只是倒卖盐引是大罪,远非吃空饷可比。

  徐氏听了高贵妃的话自是满口答应,又道:“娘娘您在宫里自己总要多加小心些,我看着那位谢才人,倒像是个厉害角色。”说了就将她同玉娘见面说的话都学给了高贵妃知道。

  高贵妃听了,反笑道:“一个才人罢了,便是厉害些又能如何?如今且议不到她那里,哪里就轮得着她出头。”一个商户女,便是得宠些又能去到哪里?便是这会子乾元帝就将李皇后废了,皇后之位轮着陈淑妃也轮不着谢才人,何必废这些心思。徐氏想着玉娘的容貌做派,又见高贵妃不放在心上,有心相劝几句,又不知道从何劝起,只得罢了。

  外命妇进宫探视的时间有限定,徐氏在李皇后处耽搁了好一会,同高贵妃略说了回就得出去,高贵妃又赏了些参芩鹿茸等于徐氏,又说:“欢郎媳妇怀的是我们高家头一个孙子,你们总要仔细些,御医院那里有我呢。”徐氏满口答应,这才请安告退。

  徐氏回到家中,见着高鸿,就将高贵妃所说告诉了他知道,高鸿叹息道:“等手上几张盐引出脱了就罢手,总不好留着把柄连累娘娘。”到底心疼飞走了的数万两银子,不免将护国公李源父子埋怨了场,这才出去同人商议如何收尾不提。

  ☆、第59章 阿花

  又说高鸿从家里出来,七转八弯地绕到了东城一条僻静的街道,铺着青石路,地面洁净,一尘不染,可容一辆马车通过。两侧白墙黑瓦,零碎开着几扇门,高鸿的随从走到一处门前,举手拍门,片刻就见门开了,里头露出半张脸,先瞧了眼随从,而后又看了眼高鸿,这才将门打开了,原是个十三四岁的丫头,梳着双鬟,只系了红绳,脸圆而眼大,一笑起来,嘴角一个笑涡,倒也有几分可人:“老爷来了。”说了闪身让出了道,高鸿回头瞧了瞧身后,这才走了进去。

  里头是个小院,铺着鹅卵石的地面,红漆黑瓦的小小回廊,有一株碗口粗的腊梅开满了花,冬雪未尽,愈发显得幽香动人。

  高鸿显见得是来惯的,熟门熟路地进了屋子,屋里拢着炭盆,倒也暖和。墙上有些对联字画,倒是时下各文人的手笔。高鸿在官帽椅上坐了,丫头已奉上茶点来,高鸿还没喝上一口,就见挡着内室的门帘子一动,走出来个二十来岁的女郎来,脸皮微黄,却甚是光洁,两道眉毛斜斜飞扬,一双媚眼似开似阖,嘴角挂些笑容,摇摇摆摆走了过来,在高鸿手边一站,侧了妙目朝高鸿手上瞟了眼,:“高老爷过来了,怎么上这个茶?曲儿,将我新得的雀舌泡壶来。”

  高鸿将茶盏搁在了几上向曲儿道:“你下去,我同你家姐姐有话说。”曲儿十分乖觉,看着女郎微一点头,立时退了下去,临出门前又将门带上了。高鸿这才问女郎看俩眼:“卿卿,这些日子宋老爷可来过没有?”

  卿卿一手撑着茶几,一手掂了块梅花糕往高鸿嘴边送,含笑道:“宋老爷新得了个女儿,好几日没来了。”高鸿张口吃了梅花糕,又捻了卿卿手一把道:“你给宋老爷递封信,只说我明儿这个时候在你这里等他,切切。”

  卿卿听高鸿说得慎重,也收脸上笑容,站直了身子,因问:“要紧不要紧?”高鸿站起来在卿卿脸上摸了把,叹息道:“怕到是不怕的。”又从袖中摸了锭银子出来,搁在桌上也就出去了,这回是卿卿亲自送到门前。

  看着高鸿去了,卿卿这才回身,提笔写了封信,封了口,使曲儿出去,到外头的茶馆找了个十来岁的男童,花了二十个铜钱,叫他往城西宋琅宋侍郎府上走一遭,将信交给宋侍郎的长随。男童得了铜钱,走得飞快,不过一个时辰就走了个来回,见着曲儿就道:“姐姐教我送的信已送到了,那个哥哥说知道了,又赏了我这个。”说了从怀里迟迟疑疑地掏了把铜钱来,欲交给曲儿,又舍不得,不免瑟瑟缩缩。曲儿哪里把这几个铜钱放在眼里,笑道:“赏了你,就是你的。”依旧回去告诉卿卿知道。

  那宋侍郎次日果然依约到了卿卿这里,高鸿还未至。卿卿接着宋侍郎,一样殷勤奉茶,又笑道:“令宠给宋老爷添了位千金,奴这里恭喜宋老爷了。奴备了薄礼,老爷给姑娘玩也好,赏人也罢,只给奴一个薄面,万勿推却。”就奉上一个填漆匣,开着盖子,里头放了个足金的长命锁,上头錾着如意两个字。宋侍郎笑道:“你周到。”顺手就收了,又说,“你可知高老爷寻我何事?”卿卿掩唇笑道:“这个奴怎么能知道。老爷们说事,可总是将奴打发走的。”

  原来卿卿这里是个妓家,平日只接待些文人墨客,也算薄有些名气。后来认识了高鸿。高鸿同宋侍郎要做盐引,这样的买卖即不好在家,更不能在外头,便看上了卿卿这里。将卿卿收买了,外头卿卿依旧做着生意做个幌子,暗里却是高鸿同宋侍郎来往联络的下处,这两年来,倒也不引人注目。

  片刻之后,高鸿便来了,卿卿十分乖觉,知道他们有事,奉上了茶点,就避到了外头。又看外头日头明晃晃的,又没风,就坐在回廊上绣帕子,才戳了没几针,就听得外头有喧嚷声,其中一个男人喊道:“老子的媳妇,老子怎么打不得。”就有人劝说的声音,其中夹杂着女孩子的哭叫声,只说是:“我不是,我不是。”

  卿卿虽是个妓家倒也有几分侠义之心,掷下了手上绣了一半的帕子,从装着绣线的箩筐里操了把小花剪在手上,就命曲儿开门。曲儿倒是个爱热闹的,忙答应了,走过去将门开了,卿卿就到了门外,果然看见小巷口那间小茶馆的门前围了些人,那个男声又说:“老子把她带回来是当媳妇的,她不肯就算了,还抓了老子一脸血,老子打不死她。”就传来几声女孩子的哭叫。

  卿卿听得怒火中烧,带着曲儿就到了巷口,曲儿就道:“让开,让开。”将围着看热闹的人群分开,回头叫卿卿:“姐姐,是个女孩子呢。叫打了一脸血。”

  住在这附近的,都知道卿卿是做什么营生的,看着她来,男人们不免多看几眼,挤挤挨挨地让了条路出来。卿卿恍如未觉一般走到人群中央,果然看见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脸上几道血痕,显然是叫指甲挠的,一手正抓了一把乌发,要拖个女孩子走,那女孩子顶多十四五岁模样,肤色白皙,眉目秀丽,虽是一身的狼狈,也看得出是个美人儿。若是这会子高鸿的妻子徐氏在这里,许要惊诧一回,这个女孩子的眉眼同那位谢才人倒是有几分相像。

  卿卿哪里有机缘能见着玉娘,只是自怀身世,看不得这个,脸上一冷,冷笑道:“她是你媳妇儿?哪个为媒,哪个为聘?婚书何在?天子脚下,王法之地,可不是你嘴一张就说了算了。”

  那女孩子见有人肯出头帮她,又是个女子,就如同得了救星一般,就要朝卿卿这里扑过来,无如头发叫人揪住了,一扑之下揪得生疼,泪如雨下,哭叫道:“夫人救命,救命,我不跟他去。”

  那汉子下死力朝女孩子脸上啐了口,骂道:“老子买了你,你的命就是老子的。还敢强。”说了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直打得女孩子哭叫不已。四周围观的人也有出声指责的,也有帮着女孩子说话的,只没人肯上前一步。

  卿卿看得身子都抖了起来,按着曲儿的手道:“她即不肯跟你走,你打死她也无用。你不过要娶媳妇儿,有钱哪里娶不到,你放了她,我给你银子。”

  那汉子斜了眼来瞧卿卿,因见她装扮华丽,又站在此处,便猜着卿卿是做什么营生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道:“臭表子,想从老子手上抢人,好给你赚银子,你做梦!”卿卿脸上通红,咬牙道:“你买她花了多少银子?”那汉子哼了声道:“五十两。”女孩子哭道:“明明只有三十二两,哪里来的五十两。”那汉子听得女孩子揭穿他,举手就打了几拳,拳拳到肉,卿卿急道:“你住手!五十两就五十两。”

  汉子冷笑道:“老子将她一路带上京,吃的不要钱?穿的不要钱?八十两!你瞧瞧这小脸蛋,可俊!”说了手上一用力,将女孩子头发一扯,逼着女孩子将脸抬了起来,“老子还没碰过呢,是个黄花闺女,八十两便宜你了。”女孩子只觉得头皮都要叫汉子扯脱了,又听着他口中不三不四的话,羞恨欲死,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卿卿看着这样,只是不忍心,就道:“八十两就八十两,不许你再打她!”又同曲儿道,“你在这看着,我去取银子。”转身就走了,片刻之后折了回来就将几张银票在那汉子眼前一晃:“你先放了她。”汉子见卿卿手上的银票,脸上就笑了,果然将手松了,过来接了银票,数了数,对着卿卿露齿一笑:“表子,人归你了,等她接客时,老子也来光顾几回,哈哈哈哈。”将银票往衣襟里一塞,扬长而去。

  卿卿同曲儿两个这才过来将女孩子扶了起来,搀着她回了家,因高鸿同宋侍郎要走,卿卿亲去送了人回来,那女孩子已洗干净脸,梳了头发,脸上青一块紫一片,嘴角也破了,模样儿十分狼狈,看着卿卿也眼红起来,红了眼眶问:“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如何到了那个无赖手上?”

  女孩子红着眼摇头道:“奴也不知道,奴什么也记不得了,奴只晓得,将奴卖了的那人说,奴是他们女儿阿花。”说了又给卿卿跪下,伸手去扯卿卿裙角哭道,“夫人,奴愿意给夫人当牛做马,奴不要回去。回去他们会再卖了奴的。”

  卿卿脸上就有些迟疑,她这里是娼门,虽往来的是有些体面的,到底不是正经人家,一个女孩搁在这里,到底不好看相。一旁曲儿看着也红了眼,向卿卿道:“姐姐不留阿花,她又能往哪里去呢?”阿花又哭道:“奴会扫地,奴会烧水,只要夫人留下奴,奴什么都肯做。”卿卿就道:“你可知我这里是个什么地方?”就向自己点了点,脸上现出一丝苦笑来,“你也听见方才那个汉子说了,我是个表子,你留在我这里,少不得许多闲话,何苦来哉。你若是愿意,我倒是还能找个好人家,叫你托身进去,做丫头也罢,过几年还能出来,依旧是个良民,你看如何?

  阿花听那汉子满口的表子,只以为那汉子气不过骂人罢了,哪里晓得是真的,倒是收住了泪,脸上现出些迟疑之色来,过了会才道:“奴知道姑娘是好人,奴愿意跟着姑娘。”卿卿叹了口气,将阿花扶了起来,同曲儿道:“你带她下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将我这里的忌讳告诉她知道。”曲儿答应了,将阿花带了下去,自此卿卿这里多了个丫头,叫做调儿。

  作者有话要说:  阿幂想把文改名为《谢宸妃传》

  大家觉得怎么样?

  ☆、第60章 无情

  高鸿因与宋侍郎说话,倒是没留意着卿卿的动静,两个人将如何收尾商议定了,各自回府。高鸿到家,见着徐氏,便道:“过几日便是上元,宫里自是要赏花灯下来,你谢赏去的时候同娘娘说,叫她只管放心,事情差不多了了。”徐氏答应。高鸿又是一叹:“你同娘娘说,皇长子如今也好十三了,大皇子妃是哪个也该留意起来,咱们家总是底子薄些。再者皇长子成亲后才好封王。”

  高鸿自知,如今虽高贵妃得宠,然乾元帝迟迟不立太子,其中就有变数。若是皇长子得了太子位,日后登基,高家便能一飞冲天,成为大殷朝第一勋贵。可若是叫李皇后生下一子来,护国公一系自是倾力扶持,自家根基薄弱,如何相争,只怕祸在眼前。所以为大皇子寻个得力的岳家,是当务之急。高鸿所知道的,高贵妃又如何不知道,偏是怕什么来什么。

  上元节之后没几天,椒房殿就传出消息来,说是凌采女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消息传在六宫,竟是高兴的多些,无非是乾元帝偏宠玉娘,碍了她们的眼,这会子谢才人没传出喜讯来,倒是不声不响的凌采女得了喜,自是觉得谢才人叫生生打了脸。

  高贵妃得了消息,将桌上的事物统统扫在了地上,整个人得发抖,脸上一片雪色。只为她同唐氏倒是一个心肠,想着等凌采女生下孩子,若是皇女也就罢了,若是皇子,等孩子一落地,就寻个机缘,送凌采女一程,好将孩子彻底抱过来,养在膝下,有中宫养子身份,自然好与景淳一争。高贵妃只不明白,凌蕙是几时入的乾元帝的眼,竟是一丝消息也没有。

  这样不明白的,还有陈淑妃。陈淑妃听着消息,就命人往椒房殿递了个消息,只说是要请谢才人过去商量几个花样子。玉娘得了消息,打扮了回先往李皇后这里来告诉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