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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1 / 2)





  玉娘素指在徐氏的帖子上轻轻滑过,脸上露些笑容,对了身后侧的陈奉道:“瞧瞧,来得可真快。”如今玉娘要寻陈奉说话,或是陈奉要转告玉娘些事儿十分便宜,随意指了一件事过来就行。且赵腾遣出去的人都是做过斥候的,自然比陈淑妃与高贵妃的人手脚轻便,早他们三日回了京,还有余暇摸一摸陈淑妃与高贵妃两系人马的底。

  陈奉从赵腾那儿得着确信,就指了一桩不大不小的事儿,亲自来见玉娘,将高贵妃或陈淑妃许会借着谢逢春纳宋姨娘的事发难告诉了玉娘,又将两张棉纸递与玉娘,玉娘看了,信手撕成碎片,掀开釉里红云龙盖碗,往里一扔,眼看着碧青的茶水将纸片浸润湿透,墨水浸润开如盖碗外的云龙纹一般,瞬间将整杯茶染得墨黑。

  陈奉似没看见玉娘的举动一般,微微弯着腰,富家翁一般的脸上一如往常模样:“这事儿若是闹开了,侯爷的爵位怕是要动一动了,与娘娘您怕也有碍。虽侯爷做下这事时,娘娘已进了宫,真要攀扯起来,娘娘也要担一个不严,倒是不太好求情的。”

  谢逢春并不是玉娘生父,不过借他个名儿就偿以侯爵,算上一算,也是谢逢春占了许多便宜。如今因他行事荒唐,倒白送了那样一个把柄与人算计玉娘,便是撸做白身也是他该受的,只是玉娘脸上到底不好看。

  玉娘哪里在乎这个,也知道陈奉倒是为着她好,白说句罢了,就微微笑道:“劳内侍提点,我知道了。”陈奉听着玉娘应承,也就依礼告退。

  看着陈奉出去,玉娘方叫金盛,先将允了明日椒房探视的帖子用了印,交在金盛手上,徐氏赫然在第一张,又叫金盛往承恩候府走一趟,宣冯氏明日进宫。金盛领了玉娘喻旨先将那叠帖子交在司马门前的太监手上,受了他们一番奉承,这才出宫往承恩候府去。

  徐氏遣来递帖子的管事娘子也认得金盛,倒是盯了他几眼,回在归德将军府先将帖子还与徐氏,又将昭贤妃跟前的内侍总管出宫去的事说了徐氏知道,徐氏听着多少有些心虚,只怕玉娘知道了,到得次日进宫,看着给她们引路的太监神色如常,冯氏脸上也瞧不出异样,又亲与冯氏搭讪了回,冯氏也一样客客气气地回了,倒叫徐氏心上忐忑,待要放心又不敢,可要真往坏处去想,也一样不敢。

  自从玉娘说了一句话,谢显荣与谢逢春父子便顺着她的意思将月娘送回阳谷城,冯氏见着玉娘,再不敢拿她当着小姑子玉娘看待,打醒了十二分精神,比君前奏对也不差着什么。见礼完毕,玉娘赐坐,冯氏也不敢坐实了,只挨着半边,恭恭敬敬地道:“娘娘召见妾,可是有什么要紧的吩咐?”

  玉娘道:“父亲纳了新宠,嫂子为何没与我细说过。”虽是语声和缓,可“为何”两字就有质问之意,冯氏听着玉娘这句,再坐不住,立时站了起来,脸上涨得绯红,嗫嚅道:“那事儿原是父亲糊涂。”玉娘听了,微微笑道:“这样腌臜的事也难怪嫂子开不出口,便是我也说不出的。只亏得我听说了,不然叫人问到脸上来,我可怎么答呢?”

  玉娘说话素来轻柔和缓,慢条斯理,这篇话也丝毫不见动怒,可冯氏只觉得脸上热la辣地挂不住,腿间一软竟是跪倒在地请罪:“妾等糊涂,给娘娘惹事了,娘娘恕罪。”

  在陈奉转述赵腾的人探查所的时,玉娘便知道这回是真有了麻烦。宋巧儿之事即事发,只怕宋家也要叫人盯上,若是把重利许与宋家,这样的人家反咬一口也是做得来的,到时说谢逢春见色起意,挟势威逼宋家嫁女,谢逢春就是个说不清,可要驱除宋家,这时怕也晚了。高贵妃与陈淑妃都晓得了这户人家,无论是宋姨娘有个三长两短还是宋家出了事儿,只怕就有个杀人灭口的罪名等着。

  以玉娘的计算,若是自家来做这桩事,便是先将事传扬开去,待得事发后将宋家一家子杀尽,好生按个杀人灭口的罪名在谢逢春头上。到时谢逢春作为昭贤妃生父做下这等丧心病狂的事,她昭贤妃岂能清白无辜?将宫权交出都是轻的,便是乾元帝再宠她,总要降了她的份位,再杀了谢逢春以堵悠悠众口。往后便是要宠她,也要掂量着前朝了。以皇次子景和与陈淑妃的心胸手笔,大半计算得到这步。

  玉娘虽怪着冯氏这回误了大事,可正是要用她的时候,也不好很怪她,便道:“起罢,这事儿原也不能全怪着你。”冯氏到底愧疚害怕不敢起身,还是玉娘说了第二回,才勉强站起身来。

  玉娘深知宋家即做出这等不要人伦廉耻,连累家中其余女孩子前程的事,自然有所图,又问:“自我们到京,宋家可有来过?”

  这事儿冯氏倒是知情的,原是谢显荣与她说过,嗤笑了回宋家的无耻。冯氏便将宋巧儿之兄宋柯与宋巧儿的图谋简略着说与了玉娘知道了,又道:“娘娘只管放心,父亲这回没糊涂,不独不答应,还将宋姨娘狠狠训了回,连着半个月没进她的房。宋姨娘在侯府唯一的依仗便是父亲,看着父亲这样动怒,也知道害怕,再没提过。”

  玉娘微仰着螓首听了,她倒是不担忧谢逢春会答应,谢逢春为人功利冷情,却不蠢,宋家许下这等厚利,前头又将个年轻美貌的女儿陪送了厚厚的妆奁塞与谢逢春做妾,就只指望与谢逢春借个招牌使?真是说与鬼鬼都不能信,谢逢春为人也算精明,如何能答应。便他叫宋巧儿缠昏了头,一时答应,谢显荣也不能答应,倒是无妨。

  只是高陈两家便是不将宋家除了,只消引诱着他们一块儿生意,宋家这等不要人伦廉耻的事儿都做得出,犯法的事未必不敢做,到时宋家载了,再使他们反咬一口,说是受着谢逢春主使,一样是桩麻烦。

  玉娘想在这里,便将卫姨娘痛恨起来,脸上黄黄,不住咳嗽,除了她还有哪个!不想这卫姨娘倒是个能忍的,平素只装个沉默寡言,叫人忽视了她。她那里却不声不响地挖了这样一个坑来。只是如今不好动宋姨娘,却不是动不得她,便问道:“我到家晚,不知道卫姨娘性情如何,嫂子知道吗?”

  冯氏听着玉娘忽然放过了宋家,没头没脑地提起了平素隐形人一般的卫姨娘,自是一怔,不由自主地抬眼看了眼玉娘:上头这位贤妃,何等样人,商户女出身,不到三年坐稳一品妃位,何等心机手腕,绝不能无端端地提起卫姨娘来。冯氏当即低了头细细想了回,除着卫姨娘多病,咳疾常年不好之外,冯氏对着卫姨娘唯一的印象竟只是她在背后管四妹妹喊云娘了,这样一个人如何引得贤妃亲自动问,想在这里,冯氏竟觉得后心一冷,张大了眼看着玉娘:“可是卫姨娘有事?”

  玉娘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嫂子不妨回去问问卫姨娘,在余姨娘没了后,她与余姨娘的伯父说过些什么。”

  冯氏听在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谢逢春与宋姨娘的事必定是她传出去的,当时脸上也青了,把个帕子紧紧握在手中,咬牙道:“娘娘只管放心。绝不能放过这等吃里扒外,毒如蛇蝎的东西。”

  玉娘脸上这才有了些笑容,又把冯氏看了看,才缓缓道:“至于宋家,我也有个主意,还要劳动大哥哥费心了。”就叫冯氏过去说话。

  ☆、第149章 灭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梧桐扔的一颗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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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玉娘讲与冯氏听的主意也简单,不过是将人扣在自家手上罢了。宋家即作出那等不要人伦脸面的事,自然是有所图的,如今承恩候府肯容留他们,将他们请在侯府住下,哪有不乐意的。只消宋柯安然呆在承恩候府,旁人要借他做什么事儿都不易。

  冯氏听着玉娘的话,片刻不耽误地立时就出了宫,回在承恩候府便喊来二门上的小厮,使他往吏部去寻谢显荣,只说是骥哥儿忽然发起了烧,脸上身上都有红点子,侯夫人看了说怕是出痘了,请谢显荣立时回去拿个主意。

  谢显荣哪晓得这是玉娘吩咐了冯氏借着谢骥引他回去,因事不宜迟又怕忽然将人叫了回去启人疑窦。冯氏素知谢显荣将谢骥十分看重,听着是出痘,自家与婆婆又这般拖延,必然恼怒,只要谢显荣情切关心之下流露出怒意来,就不会引人注意。

  果然谢显荣听着小厮说谢骥象是出痘了,马氏与冯氏婆媳两个还要等着自家拿主意时,冲冲大怒,一脚便将小厮踢翻在地,怒骂道:“若是骥哥儿有什么事,我皮也扒了你的。”当时顾不得其他,从衙门里冲出来,上了轿子一路催着赶回了侯府。

  才踏进房门就道:“如何不拿父亲的帖子去请太医?”又要去看谢骥,冯氏忙上来将他一拉,急切问道:“老爷,您可知宋柯如今人在哪里?”

  谢显荣哪里知道真情,只以为谢骥的痘是宋柯传于他的,就骂道:“当时我就与父亲说,凭他宋家陪送再多,这个宋巧儿也不能要。先是说与二弟而后嫁与父亲,要是传扬开去,我们家的脸往哪里搁?父亲偏瞧上了那一千亩良田!如今倒好,竟来害我儿子,要放过他去,我也不用做人了。”

  冯氏听着谢显荣一番发作,知道他是怒极了,并不敢狠劝,只道:“老爷息怒,且听妾说两句就好。”说着就俯在谢显荣耳边说了番话。谢显荣听着脸上先是涨红,而后又有些青色,把个鼻子一哼将冯氏看了眼,冷笑道:“你倒是个好娘亲。”冯氏脸上也红了,辩道:“若是红口白牙地说母亲父亲病了,岂不是不孝。若是说妾病了,老爷也不能就回来,岂不是误了娘娘的事儿,妾也是无可奈何。”

  (上接作者有话说)

  谢显荣得知谢骥没事就笃定了,将袍子一掀在椅上坐了,脸上露出一丝淡笑来把冯氏上下看了看,问她:“你使去的人在衙门里红口白牙地说着阿骥象是出痘了,若是不请个太医,岂不是自承在撒谎?若是请了太医,阿骥明明无事,又怎么哄得过太医?你就不怕他往出说?”

  冯氏听着谢显荣这番话也怔着了,又听谢显荣继问:“可是娘娘吩咐你这么说的?”冯氏也自知这回办事办差了,到底不敢撒谎,大着胆子道:“娘娘只吩咐妾不拘什么法子,先将老爷哄回来,都是妾自家拿错了主意。”谢显荣听了这句,又问:“你不曾骗我?”冯氏脸上涨红,眼中也带了些泪,道:“老爷恼妾是应该的,只妾嫁与老爷这些年,几时在老爷跟前撒过慌?妾也后悔极了。”

  谢显荣听着才放了心,原是冯氏即说了谢骥出了痘,势必要请太医,不然就瞒不过人去,为着瞒过谢骥没出痘,只好在谢骥身上搞些名堂,到时只推说马氏冯氏两个女流不懂,自家吓自家,一时也能哄过人去。

  若是这个主意是玉娘教冯氏这般说的,可见她不曾将谢骥这个侄儿放在心上,连带着自家这个兄长也未必看在她眼中,今日能卖谢骥,他日就能卖父母兄长,这样凉薄的人,如何能跟着她,趁早儿抽身还来得及。听着是冯氏自作主张,倒是放了些心,仔细想了想冯氏带回来的信儿,手藏在袖子握了个拳,先道:“我记着园子里有羞天草,你带着阿骥,叫他亲手折一两支。”又叫了侯府长史来,叫他拿着谢逢春的片子往御医署请太医。

  本草上云,羞天草,性温,味辛,有毒。外用可治感冒暑气、头痛身倦、蛇虫叮咬等;内服可治伤寒、绞肠痧、腹痛、赤白带下等。其未炮制前汁液触之皮会引致痕痒、麻木及发疹,醋洗可解。 谢显荣说这个,便是舍了谢骥吃一时苦头好将此事圆过去。虽冯氏万分不舍,奈何这祸是她闯的,百般无奈也只得依着谢显荣的吩咐做了。

  虽上回宋柯来寻宋姨娘,叫谢怀德挡在了门外,到底也不好太过绝情,不然宋柯回在阳谷东阳两城,还不知道会说些什么出来,是以宋柯的下处是谢怀德安排的,谢显荣也知道,正在春风得意楼.

  春风得意楼是个前酒楼后客栈的去处,便是普通客房也要五钱银子一日,若是上房,一两银子也打不住,宋柯住的就是上房。谢显荣顾不得和谢逢春交代回,换下官服穿了件海青团字长袍,点了两个粗壮些的随从就来在春风得意楼,问过小二宋柯还在房中,这才松了口气。

  宋柯见着谢显荣过来,脸上露了些笑容,将个折扇在手上转来转去,和和气气地道:“不知世子纡尊降贵来到下处有何贵干?”虽谢逢春做得了承恩候,可乾元帝并未说这爵位可世袭,是以谢显荣不能请封世子,听着宋柯说得“世子”两字,谢显荣脸上就沉了沉。他外貌原就生得端方,又做了这几年官,也养了些气派出来,脸上一沉,倒也显出些威严。宋柯看着谢显荣把脸沉了,嘿嘿一笑,将折扇倒转在谢显荣肩上磕了磕:“玩笑尔,大公子何必动怒。”

  若是旁人说这句,谢显荣许还能当玩笑听。可宋家是什么人?这个“世子”自家若是不立时驳回,只怕就要叫他们顺杆儿上,说出更不得了的话来,若是传扬在外头,就是一个大不敬,护国公与高家正愁咬不死他们呢。是以谢显荣将手在桌上一按,慢慢地道:“朝廷名器,岂能玩笑?宋少爷请慎言。”

  宋柯看着谢显荣脸上颜色变更,只得罢了,将扇子冲着椅子一点:“大公子请坐。”自家先坐了,把双眼盯着谢显荣,看他坐下方道:“公子贵人踏贱地可是有什么指教?”谢显荣道是:“家父有吩咐,宋姨娘身上不大好,想见见家人,宋少爷即在京,拨冗随我走一遭罢。”他虽要哄着宋柯往承恩候府去,到底瞧不上宋家为人,言行间还是露了些不耐烦出来。

  宋柯虽人品不正,却也不是个蠢货,知道谢家都不太瞧得上自家,如何能为自家妹子就叫谢显荣这眼高于顶的走这一遭,便是谢逢春糊涂,谢显荣也不肯答应,只怕是要眼珠子转了两圈将谢显荣看了看,把个袖子举起来遮了脸哭道:“可是我妹子要不成了?可怜的妹妹啊,你青春年少就这样没了,可是要痛死个人啊!。”

  谢显荣叫宋柯这几句说得脸上赤红,直站起来,几乎就想抬脚走开,想着利害攸关到底忍着了,复又坐下,忍耐道:“宋姨娘并无大碍。”宋柯只是不信的模样,又哭道:“家妹一个姨娘,我也算不得正经亲戚,若无大事怎么能劳动大公子走这一遭,惶恐惶恐啊。”谢显荣强自忍耐道:“有事无事,宋少爷走一遭不就知道了?难不成,我谢家还能叫宋少爷许进不许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