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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1 / 2)





  乾元帝到底不肯平白便宜了李家,收回李媛手上所有金册金宝是一桩,更要升一升玉娘份位。只皇后之下,三妃已满,难不成黜了贵妃,将玉娘升做贵妃?贵妃高氏为人虽有些任性,可也无大过,且才折了幼子,平白无故地废黜她,乾元帝倒也狠不下心,因此便礼部拟个嘉号来,使超脱诸妃之上。

  要说礼部尚书也是个妙人,最是明白是非曲直,看着帝心所向无可逆转,便肯逢迎,只道双贵妃并立亦可,若要昭贤妃后来居上,保留嘉号即可。不想乾元帝是一心要哄玉娘欢喜的,只给个贵妃位算什么?不肯答应。到底尚书也是两榜进士出身,见着乾元帝意有不足,一咬牙,索性道是昭贤妃代后执掌宫务期间“清廉端庄谦恭有度”,宜上尊号为“宸”。

  宸极者,代指帝星,引为帝王。乾元帝这才喜欢,道是:“宸妃号即尊,又代摄六宫事,位列诸妃上,体制宜崇,尔等拟个礼制章程来。”礼部尚书原先以为不过同寻常妃子册封一般,遣使册封便了,竟有特旨,可到了这时,也由不得礼部了,只得回去商议。

  先是,礼部请乾元帝以册贵妃仪册立宸妃的折子叫乾元帝掷回。册贵妃时,贵妃头戴九翚四凤冠,身穿翟衣,正中向北面跪下,由正使宣读一篇冠冕堂皇骈四俪六的册文,册文铸成金字,缀于玉版,是为金册。读罢,正使授册,先将册递给左边的女官,女官跪接,转奉与贵妃,转奉贵妃,贵妃递与立在右侧的女官,放在桌上,而后副使授宝,如授册仪,至此礼成。

  大殷朝的贵妃也算体面,能在自家宫中受内外命妇朝贺,不想乾元帝将折子掷回,说是太轻忽。礼部无奈,只得再行商议,在贵妃仪注上再加成。可加多少颇有争议,就有侍郎怒道:“加什么加?再加也不过是个妃,还能如何?”这话还未说完,就叫众人拖在一边,堵了口道:“禁声,你想死么!”

  仪式还好说,在贵妃仪上加成些许,也算有个参考,可宸妃服制从无前例,也要拟定,不过半月时间,礼部上了三四回折子,都叫乾元帝驳回,最后更批说“不用心”三字,道是,你们若不能,朕就换能的来。

  这是要换礼部尚书的意思?直唬得礼部尚书魂飞天外,愁得头发也白了许多,还是兵部梁丑奴瞧着他可怜,指点道:“宗正主司皇家亲族或外戚勋贵等事务,主祭祀、册命等,熟悉仪注,兄台不若请教一回宗正。”礼部尚书听着有理,便将这几回的折子都整理了,往宗正府上求教。

  乾元朝的宗正是楚王,论起辈分来,乾元帝还要唤一声族叔,年已将七十,虽将古稀,因素日爱个舞枪弄棒,身子倒是强健,眼不花耳不聋的,对朝中事门儿清。虽乾元帝还未明旨册昭贤妃为宸妃,可又怎么瞒得过他,连着乾元帝几次驳回礼部议的仪注章程也知道,虽觉乾元帝对昭贤妃偏宠了些,却也不反感。

  一来,楚王的嫡出幼子幼年就定的亲,定的是临安候世子的嫡次女只待女孩子及笄就成亲的。而临安候的外甥孙女嫁的正是昭贤妃娘家承恩候府嫡次子,因此两家也算联络有亲。且楚王也知他这个宗正,说到底还是要听乾元帝的话,乾元帝又不是那等软糯无能的,其实性子专横,又肯记恨,为着个妃子的体面得罪他,很不值当。且以乾元帝对昭贤妃的喜爱,日后册后也不是不可能,倒不如趁着如今卖个好,他嫡子庶子的有好些个,总要为他们留个人情。

  只是楚王身为皇叔,又是宗正,倒是不好自家出面,便暗示了临安候,再由临安候提点了梁丑奴,叫梁丑奴引礼部尚书过来。礼部尚书叫乾元帝逼得几乎好说是焦头烂额,听着梁丑奴的指点,果然求上门。

  楚王看着礼部尚书上门求教,又故意拖延了回,才肯指点,道是:“圣上即说,宸妃位列诸妃上,体制宜崇,依着我来看,不若如册皇后仪稍减一二,如此圣上也必欢喜,尔等你也好交差。”

  礼部尚书听着楚王这些话,虽觉过了些,可再想似乎也没了其他路子,只得回来拟了折子,将册宸妃仪视册中宫仪稍减。

  大殷朝服制,皇后具九龙四凤冠,服祎衣;则宸妃具七龙四凤冠,祎衣制式相同。皇后受册明日,要受内外命妇朝拜,先由内命妇内为首一人进而致词:“兹遇皇后殿下兹受册宝,妾等不胜欢庆,谨奉贺。” 赞拜,乐作,再拜,兴,乐止,退,复位。又引外命妇班首一人,入就殿上贺位,如内命妇仪,礼毕俱出。宸妃这一节稍减,礼成次日,内外命妇朝贺而不舞拜。

  礼部自以为周全了,不想折子上去,乾元帝依旧心有不足,批曰:宸妃即代摄六宫事,体制宜尊崇,不尊崇无以威严,不威严如何服众?今只在服制上略减,其余仪注与册后一般即可。

  折子下来,礼部尚书再肯逢迎也叫乾元帝气得几乎呕血:凤冠上便是少了两条龙又如何?哪个还能顶着数不成!即可!还即可!倒像委屈得不得了一般。真委屈,立她为后呀!

  不想乾元帝倒是真觉得委屈玉娘依旧要屈居与李氏之下,又觑着玉娘黛眉微蹙,脸上不见欢喜之色,道是:“好孩子,这一段走下来,前后足有三日方能礼成,可是累得很,你不养好了可不成。待你受了册,哪个还能盖过你去,就是李氏依旧在,也不过是个虚名。”

  玉娘却是不肯展眉,只含泪道:“总是妾自家不是,也合该有此报应,怨不得旁人哩,哄了圣上,倒要圣上来替人周全,妾如何安心呢?”说着泪珠儿扑簌簌地落下来。

  乾元帝听着玉娘这些话,跌足道:“你这孩子也太会伤人心,我已这样赔情了,你还要哭,哭伤了眼可怎么好。”又抽过帕子来替玉娘拭泪,玉娘又道:“妾哪里是怪圣上,妾只求圣上日后若有什么,圣上先来问问妾,允妾自辩一回,妾也就安心了。”乾元帝叫玉娘说得心酸不已,哪能不答应。

  次日,乾元帝便命翰林院拟诏,册昭贤妃为宸妃,位在诸妃上。又命宸妃摄六宫事,体制宜崇,先期祭告天地、太庙,如册中宫仪。

  ☆、第211章 比照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这种职业,前朝的压力已经很大了,所以在宠爱妃子的时候,通常会很任性。如果要列名单,那真是一大串儿,不分明君昏君,甚至,明君任性起来,更不讲理,更蛮横呀。

  乾元帝要抬举个妃子也罢,要给她母家体面也罢,官员们都忍得,可这先期祭告天地太庙,从来只有册皇后、太子、太子妃才行得,如今不过是册个妃子,虽位份超脱些,说白了也还只是个妾,如何能像册后立太子一般祭告天地祖宗?这放民间便好说个宠妾灭妻,在帝王家更是个摒斥椒宫,宫无正寝。如今皇后并无大过,乾元帝这般作为,置皇后与何地,置祖宗家法与何地,置人伦纲常与何地?是以乾元帝这旨一下,前殿前跪了多少大殷朝的大臣,请求乾元帝收回成命。

  只乾元帝此人生来有些儿左性,又自以为这回玉娘受了大委屈,群臣们愈是反对乾元帝愈是坚决,反过来劝忐忑不安地玉娘道:“这和你有什么相干,都是我的意思。”

  玉娘知道乾元帝的为人,这会子叫人逼着自然什么都不肯听,若是自家再顺着他的意思说了大臣们不是,不知哪一日这事儿就是他发作的引子,故而反做出个娇怯的模样,哭道:“可为着妾叫圣上受这样的,这样的逼迫,妾怎么心安?只要圣上依旧疼妾,妾不做这个宸妃又能如何呢?”

  这话说得机巧已极,一面猜准了乾元帝不喜受人逼迫的心思,故意将群臣们进谏曲解,恰对了乾元帝心思,一面又故意退让,偏又暗示着乾元帝,如今是有他在,可要是他不在了呢?果然就叫乾元帝暴怒,拂袖道:“你哭甚!这与你有甚干系?!不过是他们那些文人拿着你作伐,这回只要我们退了这步,他们得了意,日后动不动就进谏,朕还做不做这个皇帝!朕在他们尚且如此张狂,哪一日朕不在了,你以为你不做宸妃难道他们就肯放过你?”

  玉娘听着这句却将袖子举起掩面道:“圣上如何说这话来剜妾的心?圣上明知妾一身都与圣上同在,有圣上一日妾且自在一日,若是有那一日圣上以为妾能独活么。”这当口儿不说几句甜言蜜语,如何哄得乾元帝抗住前朝压力?只消这回乾元帝松得口,皇后那个位置便是李氏真叫废了,也轮不到她去做,是以玉娘掩面装作悲戚的模样说了这些儿玉娘自家都觉着恶心的话来。

  果然乾元帝叫玉娘这几句诱人的话,哄满心喜欢,便在玉娘身边坐了,将玉娘掩面的手拉下,细窥玉娘,粉面通红,横波带羞,心上爱得不行,揽着她的肩叫她靠在怀中,捏了她的手道:“你这话儿我爱听,只是日后不可再说,你还小呢,便是哪一日我先去了,你就舍得阿琰阿宁他们?”

  玉娘将头靠在乾元帝肩上垂眼瞧着两个人交握的手,口角隐约露出一抹笑影来,却道是:“那圣上要长长久久地陪着妾。”乾元帝从来叫人当皇帝待,高贵妃从前偶尔也拿他当个丈夫,却是头一回有人拿他当着情郎看,且这人又是他最心爱的玉娘,果然就叫玉娘哄得今夕何夕都不能分辨,只道是:“好,我长长久久地陪着你。”叫玉娘哄了这一场,乾元帝册玉娘为宸妃之意愈发地坚不可摧。

  在前殿前跪着的,御史居多,又有些许勋贵、文官,散官。御史们自是官责所在,那些文官、散官倒都是与未央宫中妃嫔们有些许的关系的,那几家勋贵,更是护国公府姻亲。乾元帝只是置之不理,圣谕命礼部赶制宸妃受册封时的礼服、筹备宸妃那比照皇后凤驾的仪仗,又令钦天监测算吉日。

  大臣们见乾元帝意不可逆,就有聪明些儿看着谢逢春出身低微,以为他见识浅薄,便来哄骗他,道是:“贵府如今已是烈火烹油之势,便是敬贤皇后的母族平国公府与当今护国公府也不能比,满朝哪个不侧目?可这俩家都是百年公府,贵府如何比得?如今你们靠着娘娘在,自然是千好万好,哪一日不能靠了呢?昭贤妃与宸妃不过一步之遥,何必为着这一步就将人都得罪干净了?倒不如自家上表请辞,也好在士林中博个名声。”这些人计算着只消谢逢春上了这个当,上本推辞,在乾元帝眼中便是个不识抬举,将乾元帝得罪了去,还能有他们的好?

  谢逢春虽胆大贪婪,只可惜读书少些,叫这番话说得将信将疑。只他有个莫大的好处,知道自家短处,并不肯强做主张,先把来与儿子们商议,却叫谢怀德笑了场,道是:“我和哥哥也算是儒生,大伙儿一样的出身,怎么不知脾气?事到如今,妖妃,奸妃这名头妹妹是躲不了的,只怕史书上也要记一笔,便是辞了宸妃难道就能成贤妃了德妃了??这话哄鬼呢。辞了这个宸妃,旁的坏处眼前就有一个----娘娘在圣上面前难做哩。”

  谢显荣也道:“若是能辞,娘娘不会自家辞?她与圣上日夜相对,什么话不好说呢?娘娘不辞自然有不能辞的缘由,父亲日后还是闭门谢客罢。”谢逢春听着这些话,也就心安,果然就托病谢客起来,倒是乾元帝与玉娘知道了,还赐了药下来。

  宸妃赐药与承恩候还罢了,自家父女也是应该的。可乾元帝这一赐药,就是明摆着他不肯收回成命,依旧要抬举昭贤妃,哦,圣旨已下,乖觉些的如今已改口称宸妃了。

  前殿前跪谏的大臣们有几个就有了后退之意,只是也不好当时就走,就有托病的,一日就病倒了两三个。更有家中妻子厉害些的,派了家仆来嚷嚷说着,夫人或是姑娘小爷病了,要老爷回去主持大局,将人架了回去。群谏这等事儿,要的就是个人多势众,众志成城,心一散了立时便做鸟兽散,只剩几个与护国公家有联络的还在观望。

  护国公夫人唐氏的娘家哥哥宛西候唐元修瞧着这样,私下与唐氏道:“事到如今,且想个退路罢。那位定是要将他心尖子捧上来的,不若请殿下自请退位,也好留些儿情分,也好善始善终。”如若不然,等到圣旨废后,到时连一家子都的体面都保不住。

  唐氏原就气得手脚冰凉,叫自家哥哥说了这几句,脸上发白,抖了手指着唐元修说:“我们李家的事,不用宛西候操心!若是宛西候怕受连累,日后大可不来往!”唐元修本是好意,叫唐氏这话说得脸上赤红,恨声道:“我为着谁?当日我便跟你们说不可行,殿下不是那等人才。妹夫不肯听,还说是先皇所赐,谁能越过去?如今怎么着?!你们即不要我问,我不问便了,日后便是殿下做得太后,我也不敢登门沾光!”说了拂袖而去,走到门前恰与小唐氏撞在一起。

  小唐氏是唐元修嫡长女,从小儿疼爱的,看着女儿,唐元修的脚步又顿了顿,摇头叹息道:“不是我说你公婆不是,那样杀伐决断的人,初看着那昭贤妃妖媚,就该了断了她,另寻个好的来,一时因循以至于养虎为患!你也劝劝你姑母,从前错了,如今可不能再错。”言毕在女儿肩上拍了拍。小唐氏叫唐元修这几句话说得心如鹿撞一般,两手中都是冷汗,强自镇定着将唐元修送到二门,才折返回来见唐氏。

  又说唐氏心上实则是知道自家哥哥所言成理的,虽说废后不能打落尘埃,那是伤了皇家自家的脸面,可由天入地的差别,以李源父女的脾性,这等屈辱又如何忍得下?且长子李彰武更是送了一条性命在内,唐氏只一想起她这个长子,便是心如刀绞一般。

  一想起李彰武,唐氏又想起李琅来,自叫长安大长公主家退婚,李琅茹素至今,几乎好说足不出户。在唐氏看来,那也是长安大长公主势利,看着自家不在乾元帝眼中的缘故,却也不看看她家,没权没势,皇朝的大长公主,竟要弯腰奉承她侄孙的妃子,也不怕延平帝地下有知起来找自家这个没出息的女儿算账。

  唐氏想在这里就叫丫头去请李琅来,丫头领命出去。过得片刻,不见李琅过来却看着小唐氏迈步进来,脸上带赤红,就把眉一皱,喝到:“你这个样子是做什么?”小唐氏几步过来在唐氏眼前一跪,把双手搭在唐氏的膝上,颤声道:“姑母,侄女儿有话说,可这话儿侄女儿只能同姑母说,却不能儿媳妇同婆婆说。”唐氏看着小唐氏这样,眉尖一跳,抬手与房中服侍的丫鬟们道:“你们下去。”说了又俯低了身子,盯着小唐氏的眼道:“可是你父亲留给你什么话了?”

  小唐氏听说,十分惊恐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唐氏皱眉道:“到底是还不是?”小唐氏便将唐元修的话学了与唐氏知道,唐氏听着脸上也是一片雪白,颤声道:“难道你父亲是这个意思?”却是唐氏与小唐氏两个都误会了。

  在唐元修的意思是责怪着李源与唐氏夫妇在发现宸妃“酷似乾元帝求不得的那个故人”时就该将她除去而不是留着她争宠,如今宸妃势已成,眼前不可逆转,便该避其锋芒,自请退位。只要李媛不成宸妃封后的挡路石,乾元帝也不会将护国公府如何。不想唐氏与小唐氏听着“杀伐决断”“不能一错再错”便以为这是暗示着趁宸妃还无子,将她除去。

  可宸妃身居深宫,饮食起居与乾元帝密不可分,如何下手?真要将乾元帝一块儿算计进去,又没这个胆子,姑侄两个面面相觑起来。

  便是这时,听着门外有脚步声,却是丫头带了李琅过来了,到得门前自要报名请见:“夫人,大姑娘来了。”却是李琅是护国公世子李彰武的嫡长女,排行在首,府中上下都叫一声大姑娘。

  唐氏听着李琅过来,忙推小唐氏起身,威吓道:“这话儿不许与第二个人说。”又端正了神色道,“进来罢。”

  李琅在外听着祖母的吩咐,理了理裙摆迈步而入,说来她也才十五六岁,可一眼瞧上去却是面容肃穆,暮气沉沉,哪里像个及笄之年的千金万金的贵女,倒像是在家修行的居士,身上更有一股子檀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