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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从前

第三十二章从前

又说岑氏与女儿们回到魏国公府,赵氏早得着消息,带着丫鬟婆子们守在二门。

这也是赵氏看着郑氏叫岑氏捏着短处,雷厉风行地打发去了普善寺,就似一下惊雷劈在了她的头顶。

郑氏这一去眼前肯定是回不来了,便是三郎回来后能接回来又如何,相公还真能为着这个和夫人反面不成?二郎可是要长成了。三郎还能为了生母不敬嫡母吗?哪朝哪代不孝可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这些日子的苦头是白吃了。

赵氏是个机敏的,立时晓得警惕,一点子乔也不敢拿,乖乖地过来等着伺候,倒还得着岑氏一个笑脸。

岑氏点了小娘子们道:“你们不用跟我过去了,回房歇一歇,晚膳再过来。”自蒋芳以下齐声称是。

小娘子们可以自去,岑氏可没叫赵氏自去。赵氏只得过来托住岑氏一只手,瞥着她的神色说些讨她喜欢的话。

岑氏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只道是:“你倒是来得巧,我正要找你。”

赵氏笑着称是,旁的话也不敢多说。看得她这样,岑氏也不再开口。

众人进了多福堂,由赵氏带着丫鬟们服侍岑氏卸去严妆,换上家常衣裳,又接过丫鬟新煎的茶,亲手奉与岑氏。

这等小心姿态,直要追到岑氏才嫁与蒋璋时,赵氏不知岑氏深浅,唯恐是个烈性的,这才做足了姿态,好在蒋璋面前妆个可怜的。不想不过三日,还没等她向蒋璋撒娇说身上不好,岑氏就放宽了规矩,直到如今。

甚个捧茶吹汤,赵氏也就服侍蒋璋时做过。如今惊醒,赵氏哪里还敢拿着从前的面目来,哪怕岑氏不发作她,只消在大郎二娘择亲时略不尽心些,就好叫她悔不当初。

岑氏从赵氏手上接过茶,啜了两口,搁在一边,点着一边的椅子道:“阿赵坐,我有几句话与你说。”

赵氏哎一声,走到一边,捱着半边椅子坐定。

看着赵氏难得的谨慎,岑氏脸上微微笑说:“相公这回平陈,没个一年半载的且回不来。”

赵氏不知岑氏好端端提起蒋璋作甚,既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只得笑。

岑氏原也不指望赵氏接口,又讲“大郎也要十六了,到了该想看起娘子的年纪,真要等着相公回来再选,怕是好的都叫人挑完了。”

赵氏虽晓得大郎三娘婚配都在岑氏手上,可听岑氏忽然提起,前头还有蒋璋不在家,大郎的年纪不好耽搁的话,唯恐岑氏借机给大郎挑个不中用的来,到蒋璋回来,一个庶子媳妇,好不好的,只要大面上不差,他还能如何?

赵氏内心惶恐,可又不好不接口,想了想,硬着头皮道:“大郎君是夫人的儿子,夫人自然是疼他的。”

岑氏忽然哧地一声笑,将赵氏看了眼。

岑氏从来一副端方面孔,可这一笑长眉剔翠,眼含秋水,倒是妩媚,看得赵氏心里没来由地一沉,果然听着岑氏道是:“阿赵何必言不由衷。”

这话吓得赵氏后心沁汗,立时起身:“妾不敢。”

岑氏将手一摆:“你且坐。”

赵氏心下更怕,却又不敢不坐,这回连着半边也不敢坐了,只捱了一点边,还得把身子往岑氏这倾,可说是十分辛苦。

岑氏这才道:“镇远候府你可知道?”

赵氏赔笑:“妾听过一耳。”听着是镇远候府,赵氏吊着的一颗心顿时落下了半边。实在这镇远候府莫说是在京城,就是在大梁境内也是赫赫有名的。

不是为着镇远候董继宗战功彪炳或者是才能卓著,却是他家妻妾故事有名。

却是在董继宗少年时,老镇远候为着他定过一门亲,定的是当年的中书舍人季锦的长女季漪季大娘,原说着等董继宗年满十六就成婚的。

哪里晓得在董继宗一十五岁的时候,季锦的老母亲亡故,季锦只得告了丁忧,携了一家子老幼回乡守孝,因此董继宗与季大娘的婚期不得不往后延。

原本到这里,故事也算寻常,季漪是孙女,孝期只得一年的,两家预备出了孝再商定吉日。哪里晓得横生枝节,因季锦家在扬州,一家子租船沿着大运河返乡,不想停在湖北境内时,一日遇着龙取水,将整艘船都掀翻了,没一个逃出来的,一家子人并船夫们,连着老夫人的灵柩一起落入了江心。

待得风平浪静再看,江面上只剩下船身碎骸,还漂浮了些衣裳,只是没有尸首。

消息报到湖北府,因季锦虽告丁忧也是官身,出动了百余渔民来捞,连捞了十天,倒是捞出了十七八具尸身,前两日的尸身还能辩清面目,后头捞上来的都不成个人样,只得笼统收在一处,由季锦的堂兄收了去埋葬。

老镇远候也算得有情,听说噩耗,先是遣了长史来看,等消息坐实了还叫儿子董继宗为季大娘守了半年孝,这才另聘,聘的国子监卢耽之女卢慕贞。

这一回算是顺顺利利完了婚,两个年貌相当,夫妇们也算得你敬我爱,和和美美。

婚后不久,董继宗陪卢氏往京外的庄子踏青,还没来得及出城门,就叫个衣衫破旧拦女子将路拦住,哭问是不是镇远候府的马车,车内又是何人。

这些都罢了,在京都这等闯到富贵人家马车前讨情的故事不少。只消别太放赖,总能得一二好处,或是些吃食或是些碎银,董继宗平常往街上时也不是没见过,并没觉着异常,再说是个女流,当着新婚妻子的面儿,还要格外做出一副宽宏大度的模样来,叫人把吃食碎银与她,好言抚慰她走。

哪里晓得那女子对送到她面前的吃食碎银瞧也不瞧,只说自家姓个季,与镇远候有旧,要与镇远候或是镇远候世子说话。

到了这时候,莫说是董继宗了,别是镇远候府的仆从们也不能答应这么个疯子,一拥而上要将人拉开。哪晓得那个疯女人挣扎间嚷出句话,不独叫镇远候府的侍从们松了手,还叫一旁围着看热闹的百姓们也罗唣起来。

却是这女子嚷道:“我是镇远候世子没过门的妻子季氏大娘,你们哪个敢来拉我,以奴犯主,就不怕王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