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

  楼子晗略微憔悴的眉眼之间, 明显黯淡了一瞬, 而后摇头：“他有别的事……”

  顿了下后, 他又道：“而且，这里，本就也不是他的家, 他的宗门……”

  原本因为见到他, 而情绪高昂的三人都愣了一瞬。

  连莫寻欢都将嘴边原本想要跟他比试的话吞了进去。

  剑沐风神色探寻的看向楼子晗，眼带关切, 正要开口，慕容瑾就抢先开口道：“子晗，你千里迢迢赶回来，恐怕也累了，不如先休息一下，回头我们再聚。”

  “好。”楼子晗不会将自己不好的情绪带个亲友，但是此时也的确提不起兴趣来做别的事情。

  从天海冥渊离开后, 他的心就空落落的，那种空落落的情绪, 持续到现在依然如此。

  楼子晗与三人道别后，直接进了洞府，倒头就睡。

  修行者并不需要太多休息, 就算一月不睡, 都不会有疲惫感, 但他此时却觉得有些累, 有些疲惫。

  闭上眼睛, 躺在熟悉的玉床上，感受着洞府内充盈的灵气，心逐渐安定下来……

  这个地方，他在这里住了两年多，因为这里有他，有天海冥渊，他在这里每日都不觉得枯燥，而且也隐约将这里当成了自己半个家……

  他对天海冥渊的定义，也一直是亦师亦友亦家人……

  未曾想，对方想要的竟是伴侣。

  更可怕的是，随着天海冥渊离开时间的增加，他竟然越来越觉得，就算是与天海冥渊做伴侣，除了两人都是男子，有些怪异外，竟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天海冥渊不喜与人相处，唯独在他面前，才会展现真正的他，他在天海冥渊面前也是。

  在九玄宗的这两年多，天海冥渊对他也极好，在他生辰时会给他礼物，有时他只是随口提一提某物没有见过，第二日就会见到某物……

  无论是生活还是修行上的事情，天海冥渊总会恰到好处的帮助他。

  他不是一个喜欢依赖别人的人，一直一来，很多属于自己的事情，他坚持自己完成，属于他的恩怨，他自己解决……但在不知不觉中，他对天海冥渊的依赖，却是极深。

  甚至，如今只是稍微想象一下天海冥渊从今以后永远不出现在他生活中，他就有些无法接受……

  “渊渊……”

  他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升起了几分燥意：“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他心乱如麻，难以选择，这是他恢复神智后，所遇上，最棘手，最困难的选择。

  他甚至觉得害怕，很害怕，害怕自己选错了，会后悔终生……

  他正想着……

  嗒嗒嗒！

  一道脚步声陡然响起……

  楼子晗纷乱的思绪瞬间停住，他抬头，看向洞府门口。

  “子晗。”

  一道颀长身影出现，慕容瑾站在门口，微微下垂的睡凤眼此时完全睁开，关切的看着楼子晗。

  楼子晗缓缓坐了起来：“阿瑾。”

  “你此次下山，遇到难事了？”

  楼子晗神色犹豫了一瞬：“倒是没有，是我自己的事。”

  “方便告诉我吗？”

  慕容瑾缓缓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浅笑：“多个人知道，也能多个人想办法，不过，若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楼子晗摇了摇头：“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而后他抬眼，神色认真的看着慕容瑾：“阿瑾你有想过娶妻吗？”

  慕容瑾愣了下，想起了在楼子晗回来之前，他们三人谈论过的话……

  难道，楼子晗去一趟百花仙宫真的遇上了喜欢人的，想要娶妻了？

  不过也是，虽然当初认识楼子晗的时候，楼子晗才十五岁左右，但如今，楼子晗已经快十九岁了。

  就算有娶妻的想法，也不稀奇。

  不过就算是想娶妻，楼子晗也不该是如此心烦意乱的模样啊……莫非他看上的对象比较棘手？

  不知为何，慕容瑾脑海中竟然闪现了百花仙宫宫主是中三重天第一美人的传闻，难道……

  他神色僵硬了下。

  “子晗你可能不知道我身世，我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在大仇得报之前，我是不会成家的。”

  “你的仇……”

  “我的敌人并不在中三重天，在更厉害的一个地方，以我的能力，恐怕要过了许久，才能报仇，所以娶妻也是遥遥无期。”

  “对不起，害你说起伤心事。”

  “无妨，我早晚会报仇的，那份仇恨留在我心中，只会激励我，说说你，莫非你遇上了想娶的人？”

  楼子晗的脸颊不由微微泛红：“那倒没有……就是，就是有人希望与我，结为伴侣。”

  慕容瑾觉得伴侣这个说法有些奇怪，但也没太在意。

  “那你喜欢‘她’吗？”

  “我不知道。”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心烦吗？”

  楼子晗点头，然后好奇问慕容瑾：“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喜欢过，准确的说，是一直喜欢。”

  “！！！”

  楼子晗惊愕张大双眼，慕容瑾平日里，是个极其慵懒的人，不管做什么事，都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平日交际极少。

  几乎就是他们几人……

  他还真没想到，慕容瑾竟然有喜欢的人。

  但见慕容瑾没有主动说对方的名字，他便也没有刻意问，只问：“喜欢是一种什么感觉？”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我见到他开心便开心，见到他难过，便也难过，他遇到危险我会很担心，有时候见不到他也会很思念他，希望能帮他担下一切不幸，希望他一生顺遂……我渴望他得到幸福，比我自己得到幸福更加渴望……”

  楼子晗听的有点出神。

  他见到天海冥渊开心，也开心，天海冥渊倒是没有难过的时候，但是天海冥渊的情绪若有不对，他会十分在乎，天海冥渊十分强大，但他也会担忧天海冥渊的安危，如今看不到天海冥渊，他觉得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儿，满脑子都是天海冥渊，这似乎是思念……

  他也愿意为天海冥渊担下一切不幸，也希望天海冥渊得到幸福……

  难道，他也喜欢天海冥渊？

  楼子晗的心跳陡然加速，这样的认知，对他来说十分甜美，甜美的让他有些不可置信，但很快他就又反应过来。

  反问慕容瑾：“不对，阿瑾，我待你们这些朋友，也有这样的感觉，但我确信自己不喜欢你们啊。”

  但他却不确信自己喜不喜欢天海冥渊。

  慕容瑾有些苦恼：“那么，我便也说不好了，但我知道，那个人对我而言是不一样的，如果可以，我想跟他在一起，一起只在一起，不过，正是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不会与他在一起。”

  “嗯？这是为什么？”

  慕容瑾摇了摇头。

  楼子晗更疑惑了。

  他想和天海冥渊永远一起吗？

  答案是想的。

  那他是喜欢天海冥渊的么？

  愿意做天海冥渊的伴侣么？

  其实他心中不抗拒这个答案，但却觉得，现在若是在不明自己感情和想法的时候就决定，有些太过草率……

  “谢谢你，阿瑾，这件事我会再想想的。”

  “好，那我不打搅你了，你好好休息。”

  楼子晗知道慕容瑾是担心自己才特地走这一遭，心中略微感动，点头道：“好。”

  慕容瑾走后没多久，楼子晗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小团子，你想不想永远与本尊在一起？”

  “想……”

  “那么，我们成亲，结为伴侣可好？”

  “……什么是伴侣？”

  “就是能让我们永远在一起的关系。”

  “好，我要永远与渊渊在一起……”

  我竟然答应了渊渊？

  楼子晗一个机灵，猛地惊醒过来。

  “我真是梦魇了，连做梦都想着和渊渊的事情……”

  说着，他脸色微微一变，眼瞳猛地睁大：“不，不是梦！”

  “是过去！是过去的记忆……在过去，我真的答应过渊渊，结为伴侣！”

  楼子晗猛地想起，自己在彻底恢复清醒之前，失去过一段记忆……

  天海冥渊，几乎是那段记忆的全部……

  “我真的答应过渊渊……”

  换位思考一下，若是有个人与自己约定在一起，但却忽然失去了记忆，忘记了约定，甚至要毁约……

  自己，恐怕也会很生气吧？

  “我是不是……该相信自己的记忆，答应渊渊？”

  “虽然我现在还不懂那些感情，但总会懂的，而且是渊渊的话，我一定不会讨厌……”

  “唯一的麻烦，可能就是我与渊渊的性别了……”

  他自己倒是不在意，但他还有外公，有楼清欢那个姐姐，有母亲……

  而且，他至今都没忘记，在试炼之地认识的叶青远，叶青远喜欢相同性别的乔清河，夜凌风等众人，张口闭口说他们恶心……

  而且，他们还受了那么多磨难……

  两个男子相守在一起，要面对的，似乎比男女相守，更难一些。

  总之，无论如何，与天海冥渊要不要结为伴侣这件事，都是一件麻烦事。

  “算了，还是等再见到了渊渊，再与渊渊聊聊再说吧。”

  楼子晗竭力将这件事压在心底。

  在剑沐风，莫寻欢和慕容瑾面前，他也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他之前出去历练，增长了不少见识，都说于三人听。

  他在修行方面，天赋卓越，也会将圣地中三人无法领悟的事情，解释给他们听，指点他们修炼……

  时间缓缓的流逝……

  整个中三重天内，在这段时间，都极其的平静。

  但几乎所有人，似乎都感受到了这平静下的暗涌。

  所有人都知道——陨落之地，快要开启。

  陨落之地是一处神奇的洞天福地，内曾有无数武皇、武帝强者陨落，那些强者的陨落之后，形成特殊空间，其骨血、灵力浸染大地，久而久之，生成无数天灵地宝……

  是每个宗门，都趋之若鹜的地方……

  不过，同时，因为陨落太多强者的话，此地也有很多死气，虽是洞天福地，但同时也是凶地。

  几乎每次出现，都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甚至，被称作为绞肉机。